211高校女硕士二次择业选修脚

2018年元旦，名校硕士毕业的80后医生殷为华，毅然在江苏常州市中心开起了足科诊所，当起了“修脚师”。在许多人看来，“修脚”是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职业，因此，南大硕士做“修脚师”的消息，像一阵飓风刮过，招来一片质疑声。丈母娘悲愤之余更是多次阻拦其开办诊所。半年时间过去，直面传统观念与新观念冲突，殷为华始终坚持“北大高材生都可以卖猪肉，南大硕士为什么不可以修脚，行行出状元”的信念，坚持创业，艰难前行……

细心为顾客修脚

87岁的患者杨奶奶在家人的搀扶下，佝偻着背缓缓挪进了诊所。进门就唉声叹气直哼哼：“疼死我了，看你的了，殷医生。”这是2018年1月1日，殷为华足科诊所开门营业迎来的第一位患者。殷为华微笑着向奶奶点点头，麻利地将老人安顿在舒适的躺椅上，轻轻托起老人的脚，熟练地用狭窄锋利的修刀，小心翼翼地去除多余趾甲、打磨平滑……

老人脚上的老茧很多，有的长到了肉里。只见殷为华用刀在边缘轻轻划了几下，一点一点把老茧慢慢“挖”出来。不久，殷为华的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介绍说，把入肉的茧子取出来，行话叫“起垫核”。这是技术活，特别考验医师的细心与耐心。

一个小时后，修完脚，殷为华为老人抹了护足霜。杨奶奶站起来走了走。“奶奶，感觉怎么样？”殷为华一边扶着奶奶，一边关切地询问。

“不疼了，感觉舒服了！”老人呵呵笑着。3年前，杨奶奶的脚掌上长了厚厚的茧子，走路钻心疼。孝顺的儿女们送母亲去医院修治，也送去路边的修脚屋修脚，却一直无法彻底解决问题。今天儿女们听说名校硕士生改行做“修脚师”，就送老人过来试试。“没想到，小殷的手艺真的很好，俺这厢有礼了！”杨奶奶开怀大笑。

见杨奶奶孩子似地顽皮抱拳施礼，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一时间，小小的足科诊所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嘶啦”一声被拉开，一张写满愁苦的面容映入了眼帘。原来是殷为华的丈母娘“大驾光临”了！后面跟着气喘吁吁、一路小跑的老丈人。殷为华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大叫“不妙”。看着丈母娘伤心无奈的脸，殷为华急忙机灵地将患者杨奶奶等几名已治疗完毕的患者送出门外交给家属。

当诊所里只剩下了一家人，丈母娘冲殷为华嚷开了：“你执意辞职，偷偷开诊所，让人说三道四，我们也跟着丢人！”旁边的老丈人顿时变成弱势群体，不敢为殷为华争辩。殷为华倒了一杯水，笑咪咪地对丈母娘说：“妈，先坐下，喝口水润润喉咙。”看女婿服软，丈母娘声音放低了，有些恳求地说：“你就不能再回大医院工作呀？答应妈好不好？”

殷为华近影

殷为华1982年出生于江苏盐城，2007年在南京大学读骨科研究生。

当时亲朋有人患了脊柱病，看着亲朋疼痛难忍的惨状，殷为华心心念念要研究脊柱病方向，不料，导师却改变了他的人生航向。殷为华的导师是鼓楼医院的专家，研究方向是足踝疾病的外科治疗。在导师的影响下，殷为华发现自己很快迷上了足踝疾病的研究。

2010年，殷为华从南京大学硕士毕业后进常州市武进人民医院工作，不久成为一名骨科主治医师。

参加工作后，殷为华了解到我国每年都有大量的足病患者，其中大多数都是不懂得足部保养知识而引起的，便很想在足踝疾病的治疗上做出一番成绩。然而，他发现，像甲沟炎、灰指甲、拇外翻等这些不亟需手术的病例，因为医生精力有限，一般都被草率处理，造成这些足部问题都在路边足疗店解决，却往往破了财疾病却没有得到医治，还白受痛苦折磨。殷为华工作后的第一年，一个同学患了灰指甲，在别的医院治疗时，医生同样草率处理，导致同学在路边足疗店求医问药。而店员给同学涂了一种药水后，当天晚上同学感觉特别疼，后发现药水把脚趾周围的皮肤灼伤了，不仅有水泡而且周围都肿了，不得已找到了殷为华。看着同学红肿的脚，殷为华第一次产生在这一领域做点事情的念头。

一次，殷为华看英文版的《足病医学》，了解到国外竟然有“足科诊所”。殷为华顺着“足科诊所”这一线索，深入研究这种诊所的治疗范围、治疗手段和相关的产品设备等。发现英联邦国家和美国都有足科医生，而且国外的足科医学和口腔医学很相似，有成熟的医学体系和相关的医疗产品。而在国内，除了港台，大陆在这一领域是空白。这一次，殷为华有了辞职的念头。

但是，这个念头一萌芽，立即遭到围攻。首先，是医院领导找殷为华谈话，劝他不要辞职，说医院培养一名得力骨干不容易，殷为华却坚持自己的想法，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殷为华辞职的念头在亲朋圈炸开了锅。除了妻子，其他家人和朋友全投了反对票。在殷为华的争取下，父亲和老丈人松了口，两位老人商量到最后，同意放殷为华出去闯荡，却摞下狠话：只当是送去前线打仗，战败了，大后方不提供避难所！

殷为华的丈母娘，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殷为华从大医院辞职。见殷为华执意下海创业，便和女儿女婿杠上了，多次阻拦。因此，足科诊所的选址、办证，甚至开业这天，殷为华都是瞒着丈母娘的，还特地派老丈人专门想方设法拦截丈母娘，没想到老丈人“城门失守”，丈母娘竟直奔诊所来了！

丈母娘铁了心要阻断女婿辞职念头，殷为华能理解丈母娘阻拦的苦心。在30多岁时将人生清零，本身就是极大的风险，而初创期的道路，狂风、暴雨、雾霾裹挟而来，无法预知的荆棘、险滩、沼泽，一个接一个且来势凶猛……

果然，趟过辞职时的四面楚歌，诊所开张前的准备工作并不顺利。

足科虽然属于医疗机构，但人们习惯将其与足疗、修脚等同看待，认为这是下贱职业。因为思想观念大多没有转变过来，即使就业非常困难，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从事这种行当。在陈旧落后的思想观念面前，殷为华的好心变成了驴肝肺，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

当时，恰好有个学医的远房亲戚找不到工作，托殷为华帮找工作，殷为华客气地对找到家的亲戚说，就请她到诊所里来“帮忙”，谁知，还没等他细说，便得到这样的回答：“你发大财吧，表哥，我不干!即使没有饭吃，也不搞修脚那个事情!”给另一个急着找工作的朋友弟弟打电话，对方甩过一串话：“华哥，不是我说你啊，你说你堂堂一个名校硕士，啥事不能干啊，去做那个下贱的活路，我都替你害臊!谢谢你的好意!”说得殷为华心里凉了半截。

其实，殷为华内心斗争也很厉害，他也害怕外面的风雨，而且他跑遍了杭州、北京、上海等地，无奈地发现没有现成的模板可模仿，开足科诊所，他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而现在连员工都招不到，这让殷为华沮丧到了极点。

但想到很多人的脚部保健知识缺乏，想到同学因得不到正规治疗而受的苦，殷为华决定：事情想得差不多了，就要去做，暂时招不到员工，自己就单干一些日子，捱过艰难时日再说。“做的过程中发现问题，再来解决。”殷为华坚定着这么一个信念：创业初期，必须在游泳池中学习游泳，在岸上永远学不会游泳。

在爱人的齐心协力下，足科诊所顺利开业了，然而却出师不利。

殷为华的足科诊所位于常州市中心北直街上，路过的人隔着玻璃就能看到他捧着别人的脚在忙碌着，很容易误认为他在给人“修脚”。人们将足科与足疗混为一谈，将足科诊所当成休闲娱乐场所。诊所开了10多天，来诊所的人络绎不绝，但看热闹的多，甚至有的人只是来看改行当“修脚师”的名校硕士长的啥样，咨询足部问题的人还真不多。

开业10多天后，常州连着下了三天雨，看着诊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殷为华心里急得就像猫儿抓!这一着急，竟上了火，连着发了高烧。躺在医院病床上，孤独、苦涩、无助的滋味涌上心头，真像打翻了五味瓶，难以言表：这不就是因为“修脚”下贱嘛，这不就是因为人家瞧不起你嘛!他想到了放弃，但一想到辛苦养育自己的父亲，想到支持自己的爱人，想到自己要将足科治疗做到家喻户晓的理想，觉得又不能放弃。

就在殷为华犹豫不决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开业10多天前给修治过的几名患者提着营养品来到了他的病房，其中就有杨奶奶。这些热心人的到来给了他很大的鼓舞。他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让伤口开出花来，把伤口变成勋章!在坚持中，终于柳暗花明，时来运转了!

恰在此时，殷为华67岁的丈母娘，脚底前方下面长了个大的鸡眼，走路脚痛得龇牙咧嘴。起初，因为强烈反对殷为华辞职下海，丈母娘硬是不让女婿替她治疗，但是跑了很多医院，丈母娘的鸡眼“涛声依旧”，最后不得不板着脸让女婿修治。殷为华细心地给丈母娘处理了鸡眼，还配了鞋子和鞋垫，脚就不痛了，丈母娘天天跳广场舞跳得欢实。就这样，丈母娘从强烈反对慢慢变成坚定支持，先后为殷为华拉来了几十名足部患者，还每天卖力地宣传殷为华的足科诊所。

渐渐地，来足科诊所求诊的人越来越多，殷为华的治疗技术也博得了不少人的信任。

目前，前来就医的大多是中老年人，殷为华做了一个决定：开通绿色通道——80岁以上的老人免费修脚，老年人生病的、不方便的，不能到诊所来，打个电话，可以上门服务。

“辞职创业很苦很累，但为了医学领域的创新，这比什么都有价值……”殷为华笑着说，每次捧起患者的脚，看见他们舒服的表情，就为自己这份职业感到骄傲。看到来他诊所求医的患者开始注重足部保养，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原创稿件，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文/陆寒冰（受访者供图）编辑/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