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尹锡悦赢得韩国第20届大选

韩国新当选总统会倒向美国？他放言追加部署萨德，走对朝强硬路线

文/冯虚

经历一夜焦灼的开票，韩国保守派在野党国民力量党总统候选人尹锡悦，在3月10日凌晨赢下了2022年韩国总统选举。今年5月起，这位曾将两位前总统送进监狱的前韩国检察总长，将正式在青瓦台就职。

职业检察官兼“政治素人”尹锡悦成为总统，终结了进步阵营延续文在寅政策的希望，自然引发外界对韩国内政外交变动的一系列猜想。“三八线”北侧的朝鲜同样关注这次选举。早在去年5月，朝鲜媒体就曾发布一部嘲讽尹锡悦的短剧。剧中，尹锡悦妻子对丈夫说，你将是一个“短暂发光后就消失”的人物。

如果将尹锡悦放入半岛和平的进程中，朝鲜媒体的讽刺不可谓不准确。文在寅就任韩国总统五年来，半岛局势虽然在2019年2月朝美领导人河内会晤后陷入僵局，但总体缓和趋势不曾改变。朝韩、朝美多次爆出互致信函、恢复接触的信息，也让外界确信各方仍保持一定层面上的对话，且保有互信的基础。当此时，激烈反对文在寅对朝政策、大谈“韩美军事同盟”的尹锡悦上台，是否会让半岛总体局势出现短暂的“危机之光”，令人担忧。

虽然尹锡悦偶尔提及的“在韩国部署战术核武器”等竞选言论未必真的会落地，但细数他的外交、统一事务班底，却不能不让人悲观地作出判断：这是一个“最不适合半岛和平的小圈子”。

尹锡悦、文在寅（资料图）

追求完全无核化

作为职业检察官，尹锡悦在参加本次选举前极少参与国际事务，也缺乏处理外交和半岛问题的“人脉圈”。鉴于他强势的个性，以及他和传统、主流保守派阵营并不友好的关系，外界多预期他会和特朗普任命石油大亨蒂勒森担任国务卿一样，在上任后任命一些自己熟悉的非职业官员担任外交部、统一部、国情院、国家安保室等对朝及外交事务核心部门领导职位。

不过，至少一位前外交官预订了新政府外交部长或国家安保室长的职位：尹锡悦竞选团队的首席外交政策顾问、高丽大学一民国际关系研究所所长金圣汉。在李明博和朴槿惠政府时期，金圣汉曾担任过外交部第二次长。

2021年12月，金圣汉和李在明的外交政策顾问、六方会谈前韩方首席代表魏圣乐在华盛顿的一场智库会议上激辩半岛无核化路径。金圣汉阐述尹锡悦的对朝政策称，在平壤采取“实质性无核化”步骤之前，新政府将支持联合国的对朝制裁保持不变。针对文在寅、李在明提出的“分步走”、先推动部分合作交流的政策，金圣汉强调：“尹候选人追求的是完全无核化，不采取所谓‘大交易’和‘小交易’区分的立场。”

表面上，金圣汉表示尹锡悦也赞同对朝鲜“经济支持”的政策，但与李在明公开表示应突破现有“局限”、尽快和朝鲜就开放金刚山旅游等具体合作事宜展开磋商不同，尹锡悦、金圣汉强调的是在美国许可的情况下推动对朝合作。这也意味着，新政府的对朝政策将更加受到美国单边制裁措施的限制。也正因此，金圣汉得出的结论是“朝鲜过去三年的行为告诉我们，要在无核化方面取得重大突破将非常困难”，因此韩国应当“加强部署萨德反导系统”。

明明朝韩关系在过去五年好转很多，为何尹锡悦、金圣汉会得出“回归萨德”的结论？这从金圣汉的履历和政治背景中就能窥见端倪。金圣汉本人并非对朝事务专家，他近期在美国及日本智库、媒体上发表的涉朝政策言论，事实上都有高丽大学一民国际关系研究所前任所长玄仁泽的影子。李明博政府时期，玄仁泽曾担任统一部长，并设计了李明博政府的总体对朝愿景，其核心理念就是将“无核化”置于任何形式的朝韩合作之前。基于这一基本原则，玄仁泽就任统一部长后不久，就支持李明博关闭朝韩合作的龙头项目开城工业园区，使南北实质交流的多数项目停摆至今。半岛关系也在李明博任内跌入谷底，随后朝鲜开启了加强研发核武器的路程。

尹锡悦正式就任总统后，68岁的玄仁泽是否会以部长或顾问的身份回到政府，尚未可知。但考虑到文在寅政府的对朝核心人物朴智元、徐薰等人都是朝鲜几代领导人信任、朝鲜官方媒体从不点名攻击的“特使”型人物，深受平壤痛恨的玄仁泽不论以何种形式回到政府，都将影响朝鲜对韩国新政府的观感。

金圣汉

“秘密特使”渠道或被废弃

除了公开层面的统一部、外交部，韩国政府负责朝韩关系的关键部门，还有一个隐于幕后的国家情报院。现任文在寅政府国家安保室长徐薰，自“金日成时代”就在国情院参与朝韩秘密联络渠道工作，自2018年以来转入“地上”，为推动半岛关系发展发挥了特使作用。但令分析人士担忧的是，尹锡悦竞选团队内并没有来自国情院的前高官。原因很简单：这位“铁面检察官”，此前已经把三任国情院前院长送进监狱了。

2012年韩国总统选举期间，时任国情院院长元世勋因担忧候选人文在寅“对朝软弱”，指示国情院心理战部门引导舆论攻击文在寅。尹锡悦虽然在对朝政见上和元世勋及元世勋背后的时任总统李明博一致，但本着检察官的职责，依然顶住来自新总统朴槿惠的压力，将元世勋及国情院多名高官送进了监狱。因而，当尹锡悦宣布参与2022年总统竞选后，李明博、朴槿惠执政时期的外交、统一高层纷纷参与其团队决策，但国情院系统出身的保守派官员都以实际行动抵制。

更重要的是，尹锡悦在任内屡屡打击国情院，除了政治斗争等原因外，也是因为身为检察官的他笃信公开外交，极其反对国情院的“秘密渠道”工作。2021年8月，他还点名文在寅政府，称朝韩恢复通信联络意味着“双方或在幕后达成秘密协议”，政府必须做出解释。面对这一“捅破皇帝的新衣”的言论，青瓦台只能以“该说法不属实”搪塞。

对朝工作的不公开性，一向是保守派阵营打击进步阵营的“重灾区”。前总统金大中下台后，就遭到所谓“对朝经济贿赂”的检控。为朝韩经济合作破冰牵线的时任总统秘书朴智元就因为“违反外汇条例”等原因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2020年，朴智元被文在寅任命为国情院院长。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尹锡悦在竞选期间反复宣称“彻底调查文在寅政府”，必然包括对他指责“秘密协议”的调查，而这又必然牵涉朴智元和国情院的对朝工作。

朝韩双方能在长期没有公开接触的情况下同时宣布恢复联络等合作、交流事宜，早就让各方分析人士猜测存在“秘密渠道”。文在寅政府在公开层面上不攻击朝方，在其他层面与朝鲜保持多渠道沟通，被视为行之有效的维持半岛和平措施。但如今，这种和平体系在尹锡悦时代是否还能存续，已经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尹锡悦

重塑韩美军事同盟？

既然尹锡悦、金圣汉等人反对文在寅政府的对朝工作方式，还判定“半岛关系很难好起来”，那么加强韩美军事同盟甚至加入美日澳印的军事合作机制，也算“顺理成章”。尹锡悦早就指出，自己不会延续文在寅的“三不”政策：不部署新的“萨德”系统、不加入美国反导体系、不发展美日韩军事同盟。

不过，在公开层面上，尹锡悦也强调“将开启韩中相互尊重的合作新时代”，表示将争取两国高层战略对话定期举行。那么，尹锡悦时代韩国的外交政策，能否如文在寅时代一样，在总体上保持独立自主呢？

分析人士指出，长期而言，每一届韩国政府的外交和安全政策都会走向独立自主。但在短期内，尹锡悦个人及其外交核心班底，受到华盛顿影响的可能性很大。上文提到的尹锡悦外交和统一事务智囊金圣汉、玄仁泽，就都出身美国知名学府，前者是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国际关系博士，后者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国际政治博士。

此外，韩联社曾提到现任国会议员赵太庸也是尹锡悦政策团队的核心成员。这位韩国外交部前副部长在2014年到2015年间和时任美国副国务卿布林肯定期举行美日韩三边外长会；2015年到2017年间还与布林肯就朝核问题进行过五次韩美战略磋商。

对于不熟悉外交事务的领导人而言，高层智囊的履历倾向非常关键。尹锡悦的对手李在明在竞选前夕专门会见了俄罗斯驻韩国大使，打破历届总统选举主要候选人只见中、美、日大使的传统，外界认为，其原因就是李在明的高级顾问魏圣乐刚刚卸任韩国驻俄罗斯大使不久。

另一边，李在明竞选团队则判断尹锡悦团队通过赵太庸和金圣汉与美国政府高层建立了密切联系，所以专门派出国家安保室前次长金铉宗在去年12月率竞选团队人士访问华盛顿，会见拜登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印太事务协调员坎贝尔。韩美媒体当时就指出，韩国总统候选人团队专程访美，此前没有先例，李在明团队很可能是担心长期活跃于美国顶级智库CSIS的坎贝尔、金圣汉私交密切，而坎贝尔如今又被视作拜登政府的“印太沙皇”，所以白宫会明显倾向尹锡悦团队。

事实上，尹锡悦团队和美国政府高层的关系不止于此。长期担任职业检察官的尹锡悦，虽然极少参与国际事务，但和美国联邦执法机构一直保持密切关系。2019年9月，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局长克里斯托弗·雷访问韩国时，专门会见了尹锡悦。

名义上，两人会见的原因是协商韩美司法合作问题。但与此前历任FBI局长很少过问外交事务不同，克里斯托弗·雷是特朗普政府对华政策团队的核心成员。他曾骄傲地宣称，在自己治下，FBI“每10小时就开立一个新的与中国有关的反间谍案件”。而他2019年9月访问首尔的时机也很微妙：两个月前，特朗普刚访问韩国，并在三八线上进行了一次朝韩美三国领导人会晤，但未取得他想要的进展。外界因而认为，克里斯托弗·雷此次“司法合作”之旅，根本目的是在半岛事务上接触韩国各界人士，打探口风。拜登政府上台后，克里斯托弗·雷继续留任FBI局长职务至今。

不过，虽然韩联社等媒体均称尹锡悦团队“美国背景明显，缺乏‘中国通’”，但分析人士多认为，不熟悉外交事务的尹锡悦今年5月上台后会较稳健地推进其“亲美”议程。如在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方面，尹锡悦已经提出，先参与四方安全对话机制下的疫苗、气候变化、新技术工作组对话，日后再寻求正式加入该机制。而仅参与工作层面对话，也意味着新政府高层将不会直接出席相关会议，为多边、独立外交留下转圜的余地。此外，尹锡悦有关“基于共同价值的韩欧关系”及基于防疫合作、包含中韩合作的“东亚广域共同体”等外交议程，也会同步展开。现在就说尹锡悦一定会将韩国拖入美国的军事同盟，还为时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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